生活小事

我在舅舅耳邊輕聲說

你要記得喔舅舅, 我們愛你, 謝謝你這輩子對我們家這麼好, 對蘇家這麼好, 很抱歉我們沒有來得及孝順你, 你要安心的走。

原來死亡會沉入心底化作很深的悲哀, 有時候會突然變得難以理解這個已成為事實的事實

最後一段日子

我回來看到的大舅已經失去意識, 全身插滿了管子

每天的探望, 舅舅阿姨們常出了病房門口紅著眼眶掛著淚, 對於大舅的生理反應常常憶測那是他對我們聲聲呼喚的反應

但是我無從得知其實

直到大舅離開前兩天, 睜開眼, 我跟舅舅說話, 摸著舅舅的頭髮, 我好像感覺到他看到我了, 我突然眼眶一濕

好擔心他被困在這樣的身體裡, 已經不堪使用

後來想想, 原來那是大舅離開前稍微清醒的時刻, 或許是勉強睜開眼再看看大家

我媽媽總是說, 你不回來都沒人載我回鄉下了, 還有很多工作等著你做

大阿姨總是再看完大舅之後傷心的落淚, 說這麼好的人怎麼會這樣, 不捨大舅受苦

表哥表姐舅媽們每天在病床旁跟舅舅說話, 錄下鼓勵的話重複在病床旁播放

我們祈禱落淚, 感嘆人如此脆弱

沒寫下, 會不會就漸漸遺忘, 或許遺忘才是最令人焦慮的

我對大舅的印像其實最多是在他跟媽媽還有其他舅舅們在鄉間工作完回來, 他們穿著工作服雨鞋

他們喜歡抬槓, 說笑, 那是鄉間生活真正美好的地方

大舅的弟妹敬愛他,

每個星期大舅會來我家載我媽回鄉下一起工作, 從未拒絕我媽媽的任何請求, 沒有第二句話

知道很多事情, 即使到老還在學習新事物,

大舅是個很會講古的人, 常常講到年輕有趣的事蹟, 發明過的東西, 逗得聽的人也很開心

他也是所有兄弟姊妹裡面最好學的, 將近70還會用臉書

我還記得舅舅講話的聲音

但我會不會有一天會忘記

舅, 你一定也是充滿著不捨的吧

但希望你安心, 安心的離開

希望你記得你是被大家尊敬跟愛著的

希望你在最後不覺得孤單, 我們圍繞著你守著你

你有三個孝順的子女, 會好好照顧舅媽跟外公

不論宗教怎麼說

我們難道不是對線的那一邊所知甚少

或許線的對面只是一片虛無

或者舅舅會待到他沒有遺憾才離開

然後他會意識到自己的子女比他想像的更堅強勇敢

一如他所期待的

在那個周末

我回到外公家

表嫂帶著她兒子冠維回外婆家

現在已經是一個一歲多跑來跑去的娃兒了

生命的來臨跟逝去應該是世間之常

我們卻仍然無法避免或悲或喜

生命如此脆弱